(寫於 2025.7.12)
舅舅,我是阿瑄。
今天是送你離開的日子,不知道為什麼,昨晚摺蓮花摺到12點,回家洗完澡明明累得半死,半夜三點多才睡,但今天早上5:59我就自然醒了。
我沒想過告別式的日子,你挑了會正沖我生肖年齡的這一天,讓我沒辦法參與整場儀式、沒辦法繞棺,瞻仰你的遺容。
但我想你應該是和阿嬤一樣,不想讓你的喪期拖太久,讓大家奔波勞碌,才選了這天讓我們送你出去。
上上禮拜三,住了五天加護病房的你,下午轉入普通病房等待下週開刀。看到家庭群組的訊息,爸爸說你狀況很好,還能下床跟他去散步。那天晚上有個約會,我想著狀況應該還行,就跟爸爸說先不過去了,直到晚上十點半才回到家。
回到家後如往常般地爛在沙發上與爸媽聊天,我問著爸媽你的情況,還說著排定週五下班後去醫院看你,沒過多久就接到阿嬤的電話,說你正在醫院急救,要我們趕快到醫院。
:「好,我們馬上出發去接你一起去醫院,你先下樓等我們。」
一瞬之間,原本談笑的氣氛轉為凝重,倉皇地收拾好東西,我們一家四口連帶著外婆緊急在夜半深更前往醫院。
:「我足緊張,身軀足冷,規个心肝頭攏咇噗跳……」
在車上聽著阿嬤說著醫院的來電,說著你是怎麼叫阿嬤晚上不用留下來陪病,大家都不敢多發一語。
:「要不要打給xxx叔叔?他可以先去看舅舅。」弟弟在車上發了聲。
一番掙扎,弟弟撥了電話,請舅舅小學認識到現在的好朋友先去醫院暸解狀況。
抵達醫院後沒多久,你從斷層掃描室被推出,那是我自四月媽媽開刀後再見到你:水腫、蒼白、了無生息。
:「一位家屬跟我來。」護理師需要人一起陪你回到病房,我難以消化情緒,也想聽醫師解釋狀況,但事態緊急,弟弟喊了我一聲,回神後才發現我已默默地跟上推病床的行列了。
:「你是他的誰?」「外甥女。」
回到普通病房等待加護病房的床位安排之間,醫生和護理師的搶救都未停歇,儀器推來推去,人跑進跑出,我們都不知道裡面真正的情況到底如何,要安排急刀?還是要去加護病房等待穩定再看情況?還是…….?
不管如何,我只知道很糟。
看過那麼多醫療劇,我從未想過人生真的會經歷到站在加護病房門前等待、聽著醫師和護理師會走出門外嚴肅地解釋病情,到最後宣告急救無效的情節。
:「他的主動脈已經破了,我們大約還會再努力30分鐘,但如果都沒有恢復,你們可能要做一下心理準備跟想一下後續的事宜。」
眾人無語,阿嬤因為重聽沒聽清而一臉茫然,弟弟看著外婆大聲地再說出:「醫生講阿舅干焦賰30分鐘。」
「千頭萬緒」、「悲傷一瞬」第一次在我面前如此鮮活地呈現,又苦又痛。
阿嬤的腿軟、心痛、掩嘴嗚噎,一度讓我抽離,以為在看一齣荒謬的八點檔鄉土劇。
舅舅,你的離開,讓大家都好錯愕,沒有人準備好,沒有人來得及盡到全力,還讓我解鎖了很多第一次。
第一次在醫院看著人離開、第一次看到醫生會從病房走出來、第一次坐靈車、第一次知道人真的會「走著進去,躺著出來」。
舅舅,你超過分。做為外婆家唯一的兒子、唯一的男性、家裡最小的小孩。你讓阿嬤和大家在醫院哭得好傷心,我永遠記得那天凌晨大家走進加護病房,跟你說最後一些話的光景:既錯愕又得把握最後和你說話的時間,喊著你的名字,說著要你勿牽掛,安心離開,會照顧好阿嬤的話。
我真的難以相信,你會這樣匆匆地離開,拋下最疼愛你的阿嬤,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
無子無女又未婚的你,做為你唯二的晚輩,弟弟跟我為了要穩住阿嬤,為了幫助媽媽處理你的後事,我們都很努力要撐住你的家。
整理你的房間,你的家,你的錢包,你的手機,都好痛苦,因為你走得太快,我們不知道怎麼能怎麼做。
:「舅舅的影片給你做好不好?」
我其實好想說不要,因為那真的太痛又太累了。
兩年前阿嬤(奶奶)離世時,也適逢正暑時刻,因為阿嬤走得離開,我在等待入新職的期間治喪又要忙著搬家和入職手續,各種忙碌之際,我甚至被予以製作告別式的追思影片的工作。
做親人追思影片是一件極其痛苦的差事。
要看著親人的照片千百回,還得想腳本、挑音樂、剪影片,要透過影片讓大家回顧親人的人生,眾人只要看影片哭一次,但做影片的人在趕工時會邊剪邊哭上萬次……中間該做的法會科儀協助人在靈堂拈香致意的工作也不能少,又痛又累又有死線在逼,加上可能有七嘴八舌的親戚 「指導」你,身心靈都很痛。
兩年後又在相近的情境(趕工+至親離世+我七月底要離職!!!!!)下接下這個任務,真的很崩潰。(舅舅,你中間還給我點歌!!這筆帳我要跟你算!!)
不過也因為幫你做了影片,才讓我有機會用我的方式,表達我對你的念想,更讓我在找素材的過程中,看到你在家中沒有呈現的生活。
朋友提供的撞球、騎車、出遊、聚餐的照片,讓我看到你有好多好朋友愛你。你很幸福,拈香、誦經、治喪的各種事物都有好多你的好朋友幫忙。
聽著大家說著你的好,才知道在朋友的描述中看到你交友廣闊,活潑開朗的另一面。
舅舅,你做人真的很成功喔!!!大家都好挺你!
這幾天在家裡,我常常想起過年玩十點半、打麻將的樣子、在腦中想起你看著我喊:「阿~瑄~」的聲音和模樣,都讓我好想哭。
我永遠記得當初考上中山女中,你為了獎勵我,買了一台 ipod touch 給我,在下單前還特地打電話問我為什麼不要 iPhone 4( 因為很貴啊!)。
後來你送的那台ipod touch,成為我高中時期接觸音樂的重要功臣,讓我聽到了好多好棒的音樂,讓我變成現在愛音樂、做 DJ 的自己。
大家都知道你最疼我了,「天頂天公,地下母舅公。」、「母舅最大」,以後結婚,我少賺了一個大紅包,你也少吃了一頓主位大餐,真的很過分欸!但還好你一直都很疼我,讓我知道你對我的愛。
舅舅,謝謝你,謝謝你做我的舅舅,讓我多一個長輩的疼愛,請你不要掛念和擔心我們,我們會多陪陪阿嬤,照顧好媽媽(我想你應該也相信我跟弟弟有能力做得到!),請你就安心地離開。
如果未來等你有時間能來看我們時,記得來我夢裡看看我,讓我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喔~
舅舅,我很愛你喔,謝謝你對我的愛,來世再見。
你最愛的外甥女,阿瑄。
2025.07.12
最後,做為一個專業DJ,要跟你分享這次做影片每聽必崩潰痛哭的 BGM,來自你最愛的張學友在1993年《祝福》專輯中的歌曲〈明日約定〉
舅舅,我們相約下次要再見喔!
淚光中你的笑臉 浮現眼前
重複著一句諾言 約在明天
但是那句諾言 已經不會實現
雖然我的思念沒有改變
多少次魂縈夢牽 你看不見
兩個世界距離已經越來越遠
明日約定 散在風裡漸漸漂零
失約的你 可曾想起我的孤寂
明日約定 伴著你隨風遠去
在風裡是否忘記 我們要再相聚
淚光中你的笑臉 浮現眼前
重複著一句諾言 約在明天
但是那句諾言 已經不會實現
雖然我的思念沒有改變
多少次魂縈夢牽 你看不見
兩個世界距離已經越來越遠
後記:舅舅,幫你做的影片,大家都很喜歡喔,甚至還讓禮儀公司稱讚,搞不好之後會變成我的案源之一哇哈哈哈!你要保佑我之後做 自媒體 / 影音創作 freelancer 能順利哇!!!!



